ISIS变形计：能住五星级监狱，谁要发动圣战

对待恐怖分子，

我们需要使用另一套理论。

如果囚犯的待遇也分三六九等的话，那么关押在艾尔海亚监狱的圣战分子，无疑站在了鄙视链的最顶端。

尽管他们大多来自「基地」组织或伊斯兰国，在阿富汗、伊拉克或叙利亚的土地上发动过圣战，制造过惨绝人寰的暴行，却能在锒铛入狱之后，享受柔软的床垫、器材健全的健身房和奥运会标准泳池，过上比中东平民体面得多的优越生活。

在首都利雅得以南25英里处，沙特政府正乐此不疲地进行着一项「恐怖分子改造实验」。

利雅得是沙特的首都城市。艾尔海亚监狱与穆罕默德·本·纳伊夫康复中心都位于此。

一

欢迎来到艾尔海亚，

这里是恐怖主义者的天堂

为了展示实验的成功，摄影记者David Degner被邀请造访这座位于沙特阿拉伯首都的神秘禁地。

作为沙特最大的监狱，艾尔海亚规模足有10个足球场那么大，关押着约5000名囚犯。远远望去，高耸的哨塔上架着机枪，戒备森严。

刚走进室内，David就懵圈了：这哪里监狱，简直是一座服务周到的五星级酒店。

连接各个囚室的走廊，整洁而明亮。

艾尔海亚监狱有320个囚室，多为六人间。与那些人满为患、弥漫着尿骚味的传统牢房不同，六人间的面积多达30多平米，每位囚犯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天地。

图为狱内一个五居室。

有人在柜子上摆满了气味不同的香水，有人则放着小说《在冬天》，书中讲述了穆斯林的内在信仰冲突，以及他们在西方社会生活时所遇到的各种问题。

墙上挂着电视机，节目由监狱管理中心统一控制。犯人的一日三餐，则由监狱厨房集中备好，准时送往格子间。

每间牢房尽头，都有一块铺满人工草皮的小空间，供囚犯们在此放风，沐浴阳光。 

囚犯们经常在室内足球场踢球，球常常弹到天花板上，把瓷砖震下。

符合奥运会标准的室内游泳池。

甚至，沙特政府对囚犯的关怀还延伸到了铁窗之外。

根据规定，犯人家属每月可以从监狱领取约400美元的家庭补助，用于购买食物、支付租金和学费。

监狱内还设有同样豪华的「家庭酒店」，以便他们一解相思之苦。“不能因为一个人犯罪，就让家人也一道受罚”，典狱长艾哈迈德充满人文关怀地说道。

家庭酒店内有18个“豪华单间”，能最多容纳九人，适合阖家欢聚。根据规定，囚犯每月可与妻子会面一次，专车司机会将她们安全接到酒店。

房间虽然不大，却五脏俱全，床、浴室、电视、冰箱、迷你酒吧应有尽有。此外，狱方还会贴心地发放伟哥，帮助犯人在夫妻生活中重振雄风。 

在家庭房里，囚犯们可以跟家人一起看电视。

家庭酒店后方还有一个封闭的儿童游乐区。按照狱方的说法：“父母们必须得有一些独处的时间。”

当然，未婚囚犯也不必嫉妒，他们将在刑满释放时，从监狱领取2500美元左右的津贴，作为未来婚礼的贺金。

儿童游乐区

二

用最温柔的方式，

对待最恐怖的罪犯

在美国关塔那摩监狱呆了15年的Mansour al-Qattar ，于2016年4月被送到艾尔海亚。

“现在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政府来关押我们了。”

在关塔那摩营服刑期间，Mansour曾进行了长达10年的绝食抗议，“在那里，你会恨他们，在这里却不会。”

如今，他穿着统一发放的白色长袍，每天的主要任务是上课。

牢房内备有祈祷用的地毯和古兰经。狱方并不试图改变囚犯们的信仰体系，而是着力于「去激进化」，以及确保他们对沙特当局保持忠诚。

“我们需要用另一种理论来取代恐怖分子的极端思想，从根源上解决问题。”

在伊斯兰教学者的带领下，囚犯们需要每天学习伊斯兰教的「正确教义与思想」，以消除他们身上「激进化」的部分。

课堂上，讲师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 —— 囚犯们在叙利亚或伊拉克的战斗是对圣战思想的误解，他们应当服从沙特政府的统治，并宣誓追随沙特国王。

“只有国王宣布的战争才是正义的。”

这样的「感化教育」听上去还算合理，然而，教室内却弥漫着一股截然相反的肃杀气氛。

教室的讲台。

整齐排列的黑色座椅。

整齐排列的黑色木椅上，刻有每位囚犯的名字、日期、座右铭，以及宣言。David拍下了这些痕迹，却在后续的监狱审查中被强制删除了。

“我想到了穿着黑色制服的 IS 成员，扛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情形。”

囚犯们在刑满之前，必须来到与监狱配套的穆罕默德·本·纳伊夫康复中心，接受全方位的「人道主义关怀」，以及更加深入的「心理治疗」。

心理专家会对囚犯进行评估，判断他们是否已经达到「去激进化」「为未来的和平做准备」的教育目的 —— 这将决定他们能否回归社会。 

康复中心有着同样优厚的居住条件，比如添置了许多娱乐设施。

康复中心提供的休息室，犯人们可以在这里放松、阅读、与家人通话。当然，这里没有网络可用。

犯人们穿着白色长袍自由穿行，脚踝上套着发出绿光的电子监控。

康复中心的墙壁上，贴着许多关于治疗周期以及战略规划系统的的项目介绍。

心理医生会对囚犯进行评估，试图找出那些导致他们误入歧途的社会因素 —— 可能是毒品，酒精，或者家庭问题。

康复中心的教室里，白板上张贴着激励海报。

在活动中心的入口处，有一面荣誉墙，墙上贴着那些抗击恐怖主义而殉职的工作人员。

“让人们停止憎恨社会和家庭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”，康复中心的心理咨询师表示。

目前为止，已有数千名恐怖分子从康复中心「毕业」，包括从关塔那摩监狱转来的120名恐怖分子。

Ali Rimi便是其中之一。离开美国时，他曾对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，“我担心人们会怎样看我。”10个月后，Ali Rimi认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些困扰。

“只有疯子才会杀人”，他用蹩脚的英语说道。

前关塔那摩湾囚犯的绘画作品。治疗师告诉 David，图中电线杆的颜色，恰恰与该犯人在关塔那摩湾服刑时，狱方给戴着枷锁的囚犯们准备的狱服一致。

艺术治疗师称，许多圣战分子刚被送到中心时，画作均呈现出血红色的暴力氛围，随着时间推移，慢慢变得柔和多彩。

“许多人最初并不想画人，因为他们认为这与伊斯兰教对立。但后来，一些画作中出现了沙特国王的脸。”

三

沙特政府的“骗局”

参观进行到这里，一切都显得充满人道主义色彩，假如David没有发现那台监视他的摄像头。

事实上，拍摄全程受到严格控制，狱方人员用大篇幅的PPT向David展示拍摄须知 —— 必须用狱方提供的相机进行拍摄，囚犯不得入镜，狱方有权审查拍摄结果等。

在苛刻的监控之下，David只能拍摄宛若广告片般完美无瑕的室内场景。而这样的宣传视角，正是沙特政府所喜闻乐见的。

位于健身房旁的录音室，但没有人知道它的用途。

空无一人的祈祷室。

也有人指出，即便是这样的「面子工程」，也不失为一种对待激进主义的良好尝试。毕竟，在恐怖袭击的阴影之下，大部分西方国家只能拿出酷刑和无人机反击。

监狱内的医院病房。二号病房上方的卡片上写着“精神错乱和双手割伤”。

然而，质疑的声音从未止息。善待恐怖分子，本身就是一件存在道德争议的事。更有学者认为，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骗局，是沙特政府秘密实施的一项「激进化项目」。

“把圣战份子聚集起来，再统一洗脑，向宗教的角力场输出更多的不稳定因素。”

事实上，在康复中心琳琅满目的「改造课程」中，沙特政府从未明确反对过发动圣战，而是为其制定了三条标准。

28岁的Badr al-Ezianzi是康复计划展示的一个「成功案例」。他说，自己在这里学到了「参与圣战的三个必要条件」，并深受启发。

“第一，我们必须在同一旗帜，同一领导人的指挥之下；第二，我们需要得到统治者的许可；第三，我们需要得到父母的许可。而我并不符合任何其中任何一个条件。”

出狱之后，Ezianzi与妻子和四个孩子共同生活。他从沙特政府领取了2.5万美元的补助金，在沙特开了一家商店。

Ezianzi说，他永远不会回到圣战组织，除非具备了在康复中心学到的「三个必要条件」。

康复中心的一个牢房区外，有一片真正的草坪，不远处是游泳池和健身房。有媒体曾写到：“这可能是利雅得最好看的草坪之一。”

根据官方公布的数据，超过五分之一的囚犯在「毕业」选择重返恐怖组织。实际上的数字，远远不止这些。

囚犯Said al-Shihri在签署完「爱国合同」后，获准离开康复中心。次日，他越过边境，进入也门。2009年1月，Al-Shihri与另外三名男子一起出现在YouTube视频中，宣布在阿拉伯半岛建立基地组织。

参考资料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[1]《Terrorist Rehab》，David Degner

[2]《A behind-the-scenes Look at ‘Terrorist Rehab’ in Saudi Arabia》，Ellyn Kail

[3]《Saudis hope to halt extremism with ‘terrorist rehab’》，Fernande van Tets

[4] 《Gitmo prisoner reveals that Saudi ‘terrorist rehab’ center is a scam》，Paul Sperry

摄影 David Degner  |  综合 曹雁南  |  编辑 简晓君 胡令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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